來源:網(wǎng)絡(luò)資源 2021-09-16 11:34:33
我們那兒過年天氣一點也不冷。
日日都是晴空高照,難見雨雪。陽光垂在人身上,曬得人發(fā)酥發(fā)軟。從外鄉(xiāng)帶回來的羽絨衣和羊毛衫堆在行李一側(cè),統(tǒng)統(tǒng)用不上。這是一年中最長的假期,人們整日閑著無事可做,聚在門口的水泥汀上打牌、抽煙、喝茶、嗑瓜子,說無目的的閑話,直到那些相同的閑話講上兩三遍,臘味、蒸魚、豆腐、丸子、白切雞擺上桌好幾次,大家才象征性地動動筷子。窗外的爆竹在春寒料峭里噼里啪啦散入清晨的霧里時,年也就算是過完。諸人散去,各謀各事,約定來年再見。
但有一件事情我沒講。
大年三十那天下午,祖母催我洗澡。她要帶我去祖廟里,這是一種家族長孫因偏愛所得來的特權(quán)。她揮手驅(qū)趕跟在我身后的表弟們,叫他們快回去。頑童們當(dāng)然不愿,直到祖母許諾回來時給他們一人一個新炸的米果,幾個人才不情愿地停下腳步,目送我們消失在視野中。行進(jìn)在故鄉(xiāng)的山野里,很快的,化作兩粒小點。景色了無新意,光禿禿的山,褐紅色的土石里搖著幾株翠柏,還有荒田,雜草蔓生的幾座墳頭。風(fēng)一吹,呼呼響起來。
也不記得究竟過了多久,我已站在祖廟里。說是祖廟,不過是一間坐北朝南略高大的房屋,泥坯砌成,外刷白漿。年代久遠(yuǎn),傾塌了一半的墻滿是孩子的涂鴉。背面赤紅色的標(biāo)語,斑駁得厲害。里面是什么樣的?只記得踏爛的門檻,懸于梁上的飄動的彩幡,鐫刻著族人姓名的功德碑。放著雜物的房間里飄出一段采茶戲,聲音嗚嗚咽咽,喉嚨里總有一口痰似的,聽不清楚唱的什么。祖母按我的肩,讓我跪在蒲團(tuán)上,那力量,不可抗拒。祖母在一旁念道:“祖先保佑,子孫身體健康,工作順利,學(xué)業(yè)有成。”我完全呆住了,祖母的樣子莊重而又虔誠,燭光和香塵打在臉上,遠(yuǎn)離平日在灶頭田間操勞的模樣,我所見的是另一個她。
世事更迭,白云蒼狗。本鄉(xiāng)人不信佛道,那一座隱于山間的小廟竟是千萬人的精神寄托。一代又一代的人踩著我腳下的路,面對著空無一物的案臺,沒有神像,沒有佛龕。祖母一年四季,逢節(jié)皆然。所求的并非彼岸的解脫救贖,而是極現(xiàn)實瑣碎的欲望,事關(guān)塵世中的一粥一飯,喜樂平安。
歲如逝川,人們?nèi)顼w鳥般散走又聚合,無論天南海北,相隔萬里。正是祖廟中飄出的香火將血濃于水的情,熬得很稠,很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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